凌晨五点二十,闹钟准时响了。我从床上倏地一跃而起,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地穿好了衣服,并且特意套上了一条厚厚的棉裤。戴上大衣的帽子,围上厚实的围巾,只露出两个眼睛,全副武装之下,我摸着黑踏上了去售票点的征程。 北京的清晨冷得刺骨,零下的气温里,只有路灯安静地散发着昏黄的灯光。这次去的售票点在北大的校内,燕园售票点,离自己住的地方也很近,只有十分钟路程。因前几天看到了各路媒体上爆出的火车站售票大厅里的壮观景象,所以心里还有点暗自庆幸,自己选择到学校里的售票点会比那些前一夜去火车站排队的人要幸福些。但是事实证明我的小算盘彻底打错了。
售票点那扇铁门紧闭着,而在它的前面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估计下大约有三十多个人。天哪,本以为自己在大冷天里挣扎着五点起床赶得上祖逖闻鸡起舞了,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对自己更狠的人。我找到了队尾,默默地加入了排队的大军。周围没有路灯,很暗,只能听见人群里传出的不停的跺脚声和叹气声。
不断地有人站到我的身后。过了没多久,我就发现自己的脚冻僵了,腿和胳膊也冻得麻木了,额前的刘海儿也因为我不断呼出的哈气结了冰。我低头看看表,还不到六点,才刚过了二十分钟而已,离九点放票还有整整三个小时。不知道人是不是在等待中,尤其是在恶劣条件下的等待中,时间就会特别慢,我只觉得那个九点对自己来说就是一个遥遥无期,可望而不可即的神话。
队伍的右边是路沿台阶,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冻成冰块,我决定做上下台阶的运动,幸好我还算明智带了shuffle,插上耳机,和着音乐,开始上下台阶。这招还是很管用的,过了十分钟左右,我的双脚渐渐有了点暖意。前后张望下,发现有不少人也在和我一样上下台阶取暖。同志们都不容易,就差钻木取火了。
又过了许久,七点一刻左右,天色渐渐由黑色变成深蓝,天边也渐渐有了光亮,而我已经连续做上下台阶运动一个小时,shuffle里的歌也快播放完一遍了。身体倒是不感到冷了,可心情却因为这种漫长的等待而变得复杂,间或听到队伍里有人气愤地讲着自己前两天排队买不到票的经历,听到有人不停地哀声叹气,听到有同学打电话给家里人那语气像是要哭了一样。确实,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排这么长时间的队,就为了那一张还不能十拿九稳的小小的车票,这是一种身体和心理上的艰辛与无助。
七点半左右,售票点终于开门了。队伍开始向前涌动,大家都想挤进有暖气的室内,可室内的空间毕竟有限。轮到我时刚好室内的位置满了,于是我只能悲剧地继续留在外面。后来,在大家自发的组织下,为了让更多外面的人进到室内,室内的队伍在并不宽敞的过道内像贪食蛇一样一圈一圈地排了起来。我也得以挤进室内,虽说还是有寒风从大门里灌进来,但是比起室外已经暖和了很多。看看表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九点,我拿出手机开始看电子书,王跃文的《国画》,一口气看了三章。
终于到放票时间九点了,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都很兴奋,毕竟在排了那么长时间后看到了希望。队伍里随处可以听到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说话,“你买到哪里的票?”“到临沂,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卧铺”“我到西安,不行就一路站回去”“买不到就只能坐飞机了,但是现在机票好贵”“要不咱们也一起租车回去”。因为买票,陌生的人之间有了共同的希望和期盼。
队伍在一点一点地往前挪,虽然速度慢得可以忽略不计,但我仍然觉得自己离售票窗口越来越近,离家越来越近。不停地有人拨开队伍从售票窗口往门外走,买到票的人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神采,这对我们这些还在排队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鼓励。但也有很多没买到票的人,他们则一脸失落或气愤,每当这个时候我们也会跟着心里紧张起来。
终于到我了,售票窗口里一共有三个人,一个人负责收钱找零,一个人负责操作电脑,还有一个人负责维持买票的秩序。我迅速地报了日期,“1月29号,到郑州的动车还有票么?”“只剩早上六点四十五那趟的站票了,要不要?”“要。”
拿到票的那个瞬间,我感觉心里终于踏实下来了,低头看了看表,九点五十。再排了四个半小时的队后,我终于买到了票。虽然饿到肚子痛,虽然手脚都麻了,虽然只是张站票,虽然我可能要提前一个晚上到候车厅,但是,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离开售票点时,我又回头望了下那些仍然坚守在买票长队里的人,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都可以如愿买到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