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有穷人的《良心》

村·帅

送老婆回家过来，经过二十八中的门外，每天下午必然堵车的路上行人都已稀疏起来。 　　路口的几个烧烤牛杂摊，几个喝夜啤酒的食客，各自划着拳说着醉话；嘴里哈着白色的雾气，证明夜晚的南宁还是有几分凉意。 　　踩着单车进路口，看到还有几个水果摊，可能还有一点还没有卖完，但老板们都也已经开始收摊。 　　只有一个榨甘蔗汁的小摊，依然亮着灯，灯光雪白的发冷，照着蜷缩在甘蔗堆旁凳子上的老板，没有动静，没有顾客，也没有样子像要收摊。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我出现之前，他就那样缩着身子坐在矮凳上，手放在脸上哈着气，用自己的温度给自己取着暖。他的身旁捆着一堆一堆的甘蔗，身后放着一个简易的长沙发，整个摊铺就是一个搭起来的简单的帐篷，帐篷里一盏日光灯，在夜里显得很亮，照得一切陈设都那么的简单，使得那台唯一的榨汁机就显得更加的突出起来。 　　如果我没有想错，也许他是准备在这里过一个整晚。 　　我习惯的停下车，走过去掏出两块钱，说，老板，喝杯甘蔗汁。 　　老板麻利的窜起身来，提起一根甘蔗开始摆弄，刀削，榨汁，用手卖力的摇，始终带着笑，面对着我这个突然来到的顾客。 　　他的榨汁机居然还是手动的！ 　　随着他的手用力的摇着转杆，看到甘蔗汁一点一点的流出来，我借着光看到他有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那使我想起我的父亲。也许是我们的。 　　曾经我们的父亲也是一样，为了让我们能够有今天，用多少辛劳来换取花在我成长教育上的那些大把大把的钱。 　　然后在那些起早贪黑的日子之后，给自己留下一张布满了沧桑的脸。 　　我呆看着用心榨汁的老板。 　　也许他也有一个正在长大的孩子，正在家里面冷风下读着书，幻想着能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也许他也曾经有过几亩田，但是不幸被当权的用贱价收去，如今却成了大块大块的楼盘。 　　也许他本可以靠着白天的打打零工来养活妻子和孩子，但是没办法，孩子要上学，上学太花钱。 　　也许他本有着一个可以挣钱供孩子上学的工作，但是在国本动摇的时候他和很多工人一样用下岗为既得利益者们买了单。 　　也许他只是想用这样辛苦赚来的钱攒点积蓄，能够在家庭急需要钱的时候能用来周转。 　　还也许并非我所想，他还有更多更难的生活压力在肩上奋力的承担。 　　我无法猜到。 　　但是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是这个苦难的国家里在挣扎着的苦难的一员。 　　因为只有困难的人们，才会在这样晚的时候这样冷的夜里依然在这里摆着摊，等着寥寥的顾客，仅仅只为了那一点点的钱。 　　所以我总习惯地在他的摊前买一杯甘蔗汁。静静的喝完，看着老板脸上皱纹堆里的笑脸。 　　我相信在我享受着甘蔗甘甜的时候，在老板为顾客欣喜的时候，在这个国家的那么多灯红酒绿下总有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们也在昧着良心挂念着本该属于人民的权利和钱，露出龌龊的笑脸。 　　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就想起列夫托尔斯泰的那篇有名的《穷人》，那个渔夫和他的可爱的妻子。 　　我们都是穷人。 　　因为我们都要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而付出着自己可以付出的努力，我们不能昧着良心拿别人用来生存用来换取未来的资源，就用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我们都用劳动换取明天。 　　这就是穷人的良心。 　　一种无论在怎样困难的时代，怎样苦难的国家，都是最可贵的，最纯真的良心。 　　我相信这种良心，就像我相信那些我的父亲起早贪黑的日子里，一定也有那些热心的人们力所能及的关怀，就像今晚我买下那杯力所能及的甘蔗汁。 　　当然如果你没有读过列夫的《穷人》，那就去读一读吧，不长的小文章，但是我相信在你读了以后，也会跟我一样，在寒冷的夜里喝下一杯冰凉的甘蔗汁，却仿佛有温暖涌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