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氏羊肉汤店主雷化高绝技退匪首

黑锅

解放前，距简城八华里的新市铺，有家“雷氏羊肉汤”店，熬制的羊肉汤香气扑鼻，汤色纯白，不膻不腻，补而不火。往来于成都至重庆这条大道上的客人，都喜欢在这里歇脚喝汤。客人们在喝完汤后，还要将舌头伸进碗里，细细收搜碗壁上的残香碎液。
　　店主雷化高，人称“雷一两”，买羊有绝活。开羊肉汤店，买羊一关很重要，买得好，利润大，买得不好，就会亏本。雷化高买回的羊，杀出的边口误差率从不会超过一斤。更绝的是，他与人打赌，可将杀出的边口误差率，控制到平旺（一两以内）上！
　　但雷化高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雷一两”的美誉，却给他招来了一场杀身之祸。
　　1947年10月的一天，雷氏羊肉汤店像往常一样生意兴旺。资阳匪首黑大胡子坐着滑竿，在保镖簇拥下来到店前。这黑大胡子的恶名，在资阳、简阳两县妇孺皆知。他不仅长期“吃大户”、“拉肥猪”（绑架富家子弟）勒索钱财，更对普通百姓，特别是民家妇女大施淫威，被他残害致死的妇女不知有多少。
　　黑大胡子进店后，见店内坐着一位十八九岁的漂亮女孩，顿时淫心大发，一脸邪恶地蹭到女孩面前，伸手捏住女孩下巴。“老爷我今天喝汤前，要先吃一菜！”
　　雷化高心里憎恶，却陪着笑脸：“老爷您想吃啥菜，我马上让徒弟准备。”
　　黑大胡子盯着哭泣的女孩，淫笑着对雷化高道：“我要借你家床铺一用！妓院里见不到这等好货。”
　　已近四旬的雷化高，虽然早把人情世故看透，但心中的血性还在。开店谋生，最忌污秽，如今黑大胡子竟然要借他的床施暴，顿时一股怒气冲向眉宇。雷化高强压火气，挺直腰板道：“老爷，我一家人靠着这小店讨生活，望老爷您高抬贵手吧。”
　　雷化高决绝的语气，令匪首吃了一惊。他横行乡里，从来没人敢拒绝他的要求。他瞪着雷化高，干笑两声，指着雷化高鼻子不阴不阳道：“你有种，你的店子金贵是吧，老爷我……”黑大胡子猛一转身，朝保镖们喊：“扒光这女子衣服！雷老板不借床，借外面的空坝子用用可以嘛。”说毕，凶神恶煞地跨出店门。
　　女孩拼命反抗。保镖大怒，一脚踢去，女孩痛得满地打滚。
　　黑大胡子见保镖没用，要亲自动手。
　　“慢！”雷化高明白，今天他已经得罪了黑大胡子，于是心一横，要制止黑大胡子在店子上胡作非为。
　　徒弟们见师父赤手面对恶人，也纷纷抓起砍刀、锅铲等物件跟在雷化高身后。
　　黑大胡子想拔枪，突然见满街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心里一时犹豫。这东大路往来的商贾杂役很多，加上本街住民，人怎么会不多呢？黑大胡子只带了三个保镖，万一冲突起来，真不知下场如何。
　　黑大胡子心生胆怯，嘴上却凶：“雷一两！你想……”他刚喊出“雷一两”三字，便找到了“下楼”的办法。
　　他皮笑肉不笑地指着雷化高：“你不是‘雷一两’吗，你不是经常在新市铺打擂吗，我们今天就打一回赌。你赢了，我立马走人！你要输了，”黑大胡子又看了眼被吓瘫的女孩，“就少插手我的好事！”
　　围观者都盯住了雷化高。
　　十数年间，雷化高与人打赌20余次，胜负各半。他每次与人打赌，都会惊动新市铺，简城、石桥、杨家、临江寺甚至成都都有好奇者赶来。人们趁机搭擂台、下赌注，俨然搞成了盛大的喜庆活动。而每次打赌，雷化高都会提前净心，认真准备。
　　以前与人打赌，是一种娱乐，今天这却充满了杀气。雷化高突遇恶人挑战，来不及准备，心里没底。看到地上的女孩，看到荣耀了一百多年的雷氏羊肉汤的招牌，他没有退路，只好豁出去应战。
　　由于紧张，雷化高脸色凝重，额涌细汗。徒弟们见状，心里暗暗叫苦，料想师父今天可能会凶多吉少。
　　徒弟为师父端来一碗酒。雷化高一饮而尽，然后朝徒弟们一挥手，示意准备羊和杀羊的家伙。
　　黑大胡子一声喝：“等等！”他担心雷化高使诈，朝看热闹的人喊：“这羊不能由老板选，也不能由老板和他的徒弟操刀。”
　　人潮先是一静，继之便嗡嗡起来。杀羊岂是谁都可以动手的吗？徒弟拜师，杀羊就须学一年。今天赌的可是只有几钱的误差啊！几钱的误差足以令女孩受辱丢命，令雷化高祖传数世的羊肉汤招牌不复存在！
　　黑大胡子的手下把一头三岁麻羊牵至店前的空坝。
　　杀羊的讲究黑大胡子是知道的。他给雷化高设障碍，显然是让自己胜算更大。他瞥见了人群里站着的杀牛匠张五。
　　“你来！”黑大胡子朝张五喊。张五慌忙后退。黑大胡子的手下恶狠狠围过去，不容分说将张五架了过来。
　　杀羊前，雷化高必须报出羊肉边口重量。然后等宰杀后上秤验证。
　　雷化高双目如炬，迈开双脚，绕羊行走。他迅速地一猫腰，一只大手有力地将麻羊后腿牢牢钳住，然后用力一提。羊被悬在空中，拼命挣扎。雷化高伸出另一只手，捏住羊腿上的板肌。
　　雷化高一反常态地省略了他买羊时惯常使用的许多步骤和技巧，又低下身子，双臂伸到羊肚下面，将整头羊抱起……
　　麻羊“咩咩”叫着，声音里充满恐惧的讯息。围观者似乎也从羊的叫声中感到了某种不祥，他们的好奇心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和与不安。
　　雷化高长久地抱着羊，站在场地中央，双眉越拧越紧。
　　大徒弟痛苦地自语道：“完啦，师父完啦。”抱羊最忌讳这样。有经验的买羊者知道，整个将羊抱起的那一刹那间，判断最为准确，时间越长，信心越容易动摇，判断也越难做出。雷化高此刻好像已经丧失自信，乱了方寸。
　　“说！边口多重？”黑大胡子把踏在板凳上的脚放下，直起腰迫不及待地催问。
　　雷化高缓缓放下羊，拍了拍手，腮帮子咬得紧紧的。
　　“咋了？如雷贯耳的‘雷一两’没主意了？”黑大胡子慢慢踱到麻羊跟前，冷不丁抬脚一踢。麻羊疼痛难忍，大叫着原地一蹦老高。黑大胡子此举，是想让扰乱雷化高心神，让他的判断没有准头。
　　雷化高看着张五，不缓不急地说：
　　“四十六斤八两。”
　　声音不高，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黑大胡子冷笑一声，坐回高板凳，翘起二郎腿，等着看宰杀后验秤。
　　羊被张五按倒放在一条宽板凳上。羊脖子下方放着盛羊血的木盆。张五举刀不定。他杀牛在行，杀羊却一窍不通。他几次将刀尖抵近羊喉，又犹豫着停下。黑大胡子不耐烦了：“张五，你他妈真是草包，一头牛都不怕，还怕一头羊！”
　　张五被激，手腕一紧，刀尖哧溜一声刺进羊喉。麻羊后腿拼命一蹬，却不见有羊血喷出。
　　张五正纳闷，终于有汁液外涌。但红色的汁液中夹杂着黑色。
　　大徒弟脸色一沉：“张五，你杀个球哦，你把羊肚捅破了！”
　　由于张五用力过猛，刀尖捅进了羊胃和大肠，里面的粪便顺着羊血一起涌出。
　　接下来，剥皮、开边、去头，砍蹄。一头打整干净的羊边口，被秋日冷冷的阳光照亮，醒目而刺眼地悬挂在大秤的旁边。黑大胡子的保镖走向张五，厉声命令道：“上秤！”
　　张五颤微微地取下铁链环，将羊边口挂上秤勾。他一手把住秤勾上面的短绳，让秤勾上的重物不动，另一只手捏住连着秤铊的细线，缓缓将秤铊向秤尾移动。
　　翘起的秤杆，随着张五左手的移动，逐渐向下，逐渐平直。
　　围观者明知看不清秤杆上的星子，却还是使劲伸长脖子，朝秤杆张望。
　　张五捏着秤铊细绳的手指，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手指仿佛触到了生死相交的点，突然变得犹豫，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
　　张五的手指轻轻地颤抖起来，额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滴。雷化高的徒弟们，从张五的表情中已觉察到了某种不祥，全都将脸转开。
　　黑大胡子洋洋得意地朝张五喊：“秤准没有，准了就站开，秤铊子不掉才算哈。”
　　张五转身向着雷化高，带着哭腔喊道：“雷师傅！”
　　秤铊一动不动，秤杆平平地悬于空中。羊肉边口重量，秤杆上显示的是四十六斤九两一钱，比雷化高赌的四十六斤八两，多出了一两一钱。
　　雷化高输了！现场一片死寂。
　　黑大胡子看了眼惊恐万状的女孩，狞笑着逼上前去。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摇着头往后退，也有人愤怒地朝前挤。黑大胡子的保镖拔出短枪，面向人群，气势汹汹。
　　女孩大哭，拼命挣扎。
　　“慢！”雷化高朝挂着羊边口的大秤跨前一步，向沮丧的张五说：“你刚才用刀过猛，捅破了羊肚和大肠。请你剖开羊喉，看看有无羊血堵塞。”
　　黑大胡子松开女孩，朝雷化高冷笑道：“你想耍赖？”
　　雷化高说：“历来打赌，羊血不能算秤。”
　　“那好，张五，你就照雷师傅说的，剖开羊喉看看。”黑大胡子猜想这雷化高一定是输急了，幻想着有一根稻草出现。
　　张五取下秤铊，用刀将羊喉剖开。
　　所有人一下子惊呆了！喉管里果然有团黑乎乎的东西！
　　张五喜笑颜开，忙用刀尖挑出那团秽物，重新过秤。
　　张五高声报出：“四十六斤八两！一钱不多，一钱不少！”
　　黑大胡子不信，亲自上前核实，果如张五所言。
　　人群一下子开锅了，齐声高呼：“雷师傅赢了！雷师傅赢了！”
　　哭泣的女孩跌跌撞撞奔向雷化高，双膝一跪。
　　这场打赌，最终以黑大胡子失败而告终。黑大胡子恶狠狠瞪了一眼雷化高，坐上滑竿，与保镖们一起，迅速离开新市铺，离开了雷氏羊肉汤店。
　　雷化高虽然暂时化掉了险境，但他估计黑大胡子不会放过他。痛苦地思索了几天后，雷化高终于心疼地摘下那悬挂了一百多年的“雷氏羊肉汤”招牌，带着家眷逃离了家乡。直到1949年12月，简阳解放了，雷化高才重回新市镇，继续经营祖传的羊肉汤。

阳光不锈

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才晓得

阳光不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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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

林姐姐

哇，好长，看完了，真有那么好吃吗，好久去吃一下

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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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不锈 发表于 2009-9-15 11:29

慢慢来三，吊哈胃口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