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芹:川西平原上一棵树站成的风景
“天空中依然布满乌云,但在重重阴霾中,己透出一抹太阳的光辉,它照射在广袤无垠的川西平原上,也照射在一位老人身上。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少见的欣喜神情。尽管他眼前仍然是一片劫后余生的饥饿平原,但他似乎仍然看到了某种希望。乡村是一把陈年老锁,记忆与风擦肩而过,夕阳斑斑驳驳,他久久地伫立着,像一棵树,站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这就是著名作家周克芹在他的长篇小说《许茂和他的女儿们》中描写的情景。 周克芹是一位以自己的情感和灵魂拥抱社会生活的优秀作家,他一生创作了许多成功的作品。其中《勿忘草》和《山月不知心里事》获1980年和1981年的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长篇小说《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获全国首届茅盾文学奖,载入了中国当代文学史册。在新时期农村题材创作中,迄今为止,除《白鹿原》外,还没有任何一个农民作家与作品能与周克芹媲美。获全国首届茅盾文学奖的一南(周克芹)一北(陈忠实)两位农村作家,用他们融汇史诗与人文的笔,为我们展现了中国农村一幅幅壮丽的画卷,表现了中国农村近现代波澜壮阔的变化。而周克芹自己,也如他笔下的许茂一般,是川西平原上一棵树站成的风景。这风景是那么的独特而又根深叶茂,至今仍焕发着动人的风采。
然而,周克芹又是不幸的,他积劳成疾,以53岁的英年早逝,给人们留下了许多遗憾:他的长篇小说《饥饿平原》写出初稿还没来得及修改,另外有两部构思好了的长篇小说未能完成……
记得他逝世前一个月,有一天我在街上碰到他和他儿子,他告诉我,他刚从医院出来,他说:“哎,我可能遭了,癌……”我望着他那饱经风霜的脸,确实显得很憔悴,面色带着青黄。我心一沉,但仍然不敢相信,说:“怎么可能呢?放宽心,好好再检查一下。”可是不久,就传来了他病重和逝世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是我敬重的老大哥,我们曾无数次在一起开会,参加各种活动,倾心交谈。他处事平和,待人亲切坦诚。然而,他的生活却充满坎坷与艰辛。他一个人不高的工资和微薄的稿费,要养活妻子及几个子女。偶尔喝一次鸡汤,对他来说都是难得的享受。所以,难得见到他的笑容。有一次我到他家去,见屋内陈设非常简陋。他坐在一个破旧的马架上,那情景看了令人心酸。
然而,他又是一个严谨的人,对生活是这样,对创作也是这样。他一生的作品或许不算太多,但篇篇有分量,这在有些浮躁的四川作家中是非常难得的。他是用心血在写,在倾诉,因此也特别让我敬重。
他的生活是坎坷曲折的。周克芹1936年出生于四川省简阳县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艰难和困苦中度过的。他靠自己的努力,于1953年考上了成都农业技术学校。1958年,周克芹从农校回到家乡,在家乡当了20年农民。许茂和他的女儿女婿们的性格和命运,早已在他心中孕育。他说:“我是写农村题材的,只有农村生活才是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直到1984年到作协四川分会担任领导职务,周克芹才离开了他生活40多年的家乡。对此,我也听到过一些非议,好象说他不应该去作协当领导,这多少对他的创作有影响。这是一种误解,周克芹曾多次对我谈到过,他说他想对四川文学的发展,尤其是四川青年作家的成长环境作一些有益的工作,他觉得有一种责任才担当四川作协领导的。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组织笔会,亲自给青年作家看稿;担任《四川文学》主编;为我的工作安排亲自来南充;为达县的谭力、雁宁、杨贵云的创作研讨会辛苦操劳;为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阿来的作品推荐写序……桩桩件件,让我们非常感动。
1988年,我从华蓥山绿水洞煤矿担任副矿长挂职体验生活回来,到南充市广播电视局作了副局长。我把这事告诉了克芹大哥,他立即给我来了一封长信,谈了他的许多看法。他谈到,文艺界本来是个滋生闲话的场所,过去是,现在也好不了多少。非生产性的消耗太多,生产者是负担不起那种消耗的。不如去担任一定的实际工作职务,虽然忙一点,累一点,却参与了真正的、实实在在的生活。在他的这封信中,也透出一些悲凉之意。他说:“我年龄己超过,再下去担任什么实际职务己不行了,只好在这里苟延下去。但我相当超脱,基本上不过问什么事。我常下乡,或在家读书,写得很少很慢,加之身体也不如当年。”
我不知道那时他是否对自已的身体已经有所感觉,但他常常有一种郁郁寡欢的神情,总让我觉得他是一个背负着十字架艰难行进的人。不光是精神的,还有生活的重负,这一切无疑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害。但他却生活得非常有骨气,再苦再难,总是咬紧牙关自己想办法克服,从不向组织上和朋友们诉苦。他需要的不是同情、怜悯,而是自尊,是一种顽强地与命运抗争的精神。这也是克芹这一代知识分子最令人同情和敬重的地方。
如今,文坛上像周克芹这样的作家与作品并不多。周克芹这样的作家,无论在哪里,他都是一棵树就能站成的风景。 啥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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